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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景”是时间性与风景性结合的风景美学概念,涉及表征自然或社会时间的风景形式。
本研究提出“关联性时景”的概念,探讨关联性时景的基本概念、审美过程、审美对象、审美特征及价值等,以期助力杭州时间性园林风貌的发展及现代风景园林时间性美学的形成。
南宋临安关联性时景审美研究
时景是时间性与风景性结合的风景美学概念,涉及表征自然或社会时间的风景形式,按照从自然时间向社会时间转化的过程,一般可分为自然时景、人文时景和自然人文双重时景。1)自然时景:受自然之变影响,主要包括春夏秋冬、朝昼夕夜的轮回周期性,风雨雪月、烟雾云霞等的天象变化性,山水林木、鸟兽虫鱼等的物候性;2)自然人文双重时景:循“天时”而进行品题游赏、审美赏心及营建造景等形成的时景与时景名胜;3)人文时景:由时人游赏等活动引起当时和后世的风景营建、写仿、和韵及怀古等形成的时景与时景名胜。深入探讨时景的关联属性有助于更好地传承发扬优秀的风景园林文化,指导风景园林时间性营建。临安作为南宋的都城,宋韵文化繁盛,西湖风景营建和赏景“注重天时”的时代特征推动了杭州城市生活品质的发展,形成了“天时”统御人文时景的典型性特征。
关联性时景
(一)关联性时景的概念
关联性是时景的一大重要属性,包含:1)自然时景元素本身的关联,如天象、气象时景与物候时景的关联;2)自然环境与人文因素的关联,如桃柳自然之物与苏堤人文之堤的关联,人文时景对自然时景的反馈进一步促进了自然时景品赏的发展;3)人文时景之间的关联。关联性时景的产生受时间社会学的影响,其总结过程推动了时景的起源与变迁。
(二)关联性时景的审美对象
关联性时景(correlative Shi Jing)是指构成时景的要素相互关联耦合而形成的一种复合型时间性风景,特别是天象、气象时景与物候时景的关联,例如“雪+梅”“烟雾+柳+桃”“月+水”“月+西楼”等,既说明了时景的具体审美对象,也包括山(地形)、水、动(植)物、建筑等园林各要素彼此之间的动态关系和耦合性质。这些要素与气象时景以及四季轮转、日升月落等天象时景的耦合,强调了时间与风景的适配性和人文对时景的选择性,核心要义是重视时间,特别是重视天象时景在风景审美和整体营建中的耦合作用。
南宋临安的关联性时景审美
南宋吴自牧《梦粱录》形容西湖“春则花柳争妍,夏则荷榴竞放,秋则桂子飘香,冬则梅花破玉,瑞雪飞瑶。四时之景不同,而赏心乐事者亦与之无穷矣”,春夏秋冬四时季节不同,典型关联性植物时景也极具特色。
而南宋临安关联性时景并不局限于植物的季相性层面,苏轼总结西湖时曾指出“晴方好”和“雨亦奇”,开启了对宜赏时节(主要是天景)总结的多维视角,南宋《武林旧事》写“西湖天下景,朝昏晴雨,四序总宜”,不光一年四季,还包括了“朝昼夕夜”一日四时。
(一)烟景
无论是欧阳修《有美堂记》中“烟云杳霭”的描述,郭祥正写飞来峰“最宜烟雨开”的形容,还是“玉像存深洞,烟霞分外多”,以“烟霞”和石窟造像闻名的烟霞洞时景名胜,都表明西湖宜烟的风景特征。
烟雾缭绕的环境也宜赏植物时景。张镃在《池边二绝》言“屡欲池边看晓烟”,于清晨烟雾浓时观烟与水景的结合,同时由于池岸边有柳树,池中又有荷花、芦苇等,易形成烟柳、烟芦、烟荷等品题组合;而远处的山、树等在烟雾之中朦胧不可见,削弱了视觉上的感知,因而使得声音、气味等放大,如张镃的《南湖二亭落成各书长句一首》形容“远树和烟欲啭莺”,利用听觉感知到远树之中传来的莺啼声。
(二)雨景
从关联性时景审美来看,雨景主要与相关风景要素(如山石、湖池、花木、建筑)等耦合关联,形成雨景的关联性审美。
其一,雨与山石关联,观烟雾缭绕,成坐雨观泉。远观可见雨雾增加了山体的朦胧性;近赏则可见山泉瀑布因雨势更盛。
其二,雨与湖池关联,烟雨、跳珠并多感交互。苏轼在《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描绘西湖风雨欲来的场景“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瞬时的变化丰富了雨景的时间感知。
其三,雨与花木组合,意蕴非凡。雨与特定植物关联蕴含独特韵味,如张镃认为“看松微雨看梅晴”,松和雨的关联性时景可以创造出声景、清凉景等多种时景感知环境。雨对部分植物香景具有丰富作用,雨润后除了使花草更为艳丽,还能“雨来花草香”。雨对植物声景的塑造,最为典型的是“雨+芭蕉(或梧桐)叶”的关联性时景,如南宋朱淑真《秋夜闻雨》形容“鸣窗夜听芭蕉雨”等。
其四,雨与建筑组合,避赏两宜,观雨听泉。南宋董嗣杲在《西湖百咏·涌泉》有远观“亭心覆雨涂丹凤,石口嘘云喷玉龙”的“坐雨观泉”描写。
(三)晴景
都人喜晴而游。杨万里十分喜晴,其《上已同沈虞卿、尤延之、王顺伯、林景思游湖》诗云“湖上春游只爱晴,何朝何夕不晴明”,在湖上泛舟时只喜爱天晴。张镃也喜晴,认为晴日为赏花首选,如赏梅时“去春偶晴多,昏晓无不宜”“才晴便是看花时,天上阴晴岂预知”,强调赏花趁晴早,不拘特定时。
(四)风景
与其他天象风景不同,风更多带给人感知层面的体验。风作为典型的虚景,更多和落花、落叶等联系在一起。人们将花开时吹过的风称作“花信风”,宋代诗人徐俯形容“一百五日寒食雨,二十四番花信风”,不同时节有不同的花信风,因此,风也具有体现时节风景的作用,它们既象征着花开花落的风景变化,又象征着时间周期的循环。
(五)春季:晴游与雨烟
在春季的天象、气象中,晴、雨最为突出,植物意象中柳、桃、海棠等占主要部分,早春还有梅景品赏。春季的“风物媚妩,欲雨倏晴,云日葱昽”使得西湖胜景“宜春宜晴,宜觞咏俯仰徙倚”,被南宋都人认为是最值得游赏的季节,春晴而游十分突出。都人除了游赏名胜外,也常于春晴日前往花圃与园林名胜之中品赏和买卖花卉,《梦粱录》记载当时有“卖花者以马头竹篮盛之,歌叫于市,买者纷然”的花卉交易行为。
(六)夏季:赏荷与避暑
夏季荷景最为典型,西湖十景中“曲院风荷”便因夏日宜赏荷花而得名,麯院本为南宋时期皇室的酒坊,因遍植荷花而吸引游人来此赏荷,荷香与酒香共同塑造了曲院风荷的关联性香景环境。
夏季炎热而都人避暑,除了西湖周边的山林(如冷泉亭),南宋西湖周边的名园胜迹也成为夏季避暑的去处。《武林旧事》载都人“多占蒲深柳密宽凉之地”,或借“上不见日”的荷叶盖顶以遮阴纳凉,直至傍晚,甚至整夜待在水中到天明,因而在湖中荷下乘凉成为南宋临安典型的避暑行为之一。
(七)秋季:品花与赏叶
桂花、菊花、木芙蓉等都是秋花植物,也是自古以来杭州西湖周边的代表性秋季植物。以桂为例,张镃认为“朝晴夕晦各异状”,其赏桂诗“嚼蕊晨烟里,搴枝夜月中”表现于晨烟与夜月中品赏桂景而天香四溢,将典型的秋月意象与桂景结合。秋季也宜赏红叶,南宋时天竺枫林坞(枫树岭或枫树林)、九里松、宝石山巾子峰、西湖断桥边、葛无怀居等都是赏红叶的胜地,品赏的红叶类型主要为鸡爪槭、红枫、乌桕等。北宋郭祥正《西湖百咏·枫树林》形容“一坞藏深林,枫叶翻蜀锦”,北宋何绛《十四夜西湖歌》更有“西风昨夜吹湖山,千树万树叶皆赤”。
(八)冬季:雪景与梅景
冬季气象时景中以雪景最为典型。宋末元初孙锐《四景图·仙矶晴雪》形容“湖天雪景弄朝晖,清彻如云散雨衣。肌骨已随云影去,玄真仙代竟忘归”。花木中,“雪+梅”是冬季极为典型的关联性时景组合,南宋戴石屏《咏梅》诗便有“月中分外精神出,雪里几多风味长”的说法,踏雪寻梅,风、雪等共同作用下使得梅花的香气流向四周,寒香更郁。
注重时景的关联性审美是在中国传统时间观念认知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包含了哲学家们对天象等运行规律总结的认识,“四时行焉,百物生焉”,雨雪晦明等天象、气象与山水林木等物候时景在这一过程中自然形成了关联,同时也作为一种反映时间的表征元素,引发了古人围绕它们展开一系列游赏、审美或功能性活动,这种“天-地-人”协调统一的文化认知又反哺到自然时景层面,使得自然与人文之间形成一种双向反馈的关系。
北宋哲学家程颢指出,“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时景反映了受时间影响的多元景观融合的观念,氛围、场域与人的感知等形成了时景的认知;不同的气象、气候环境带给人的感受不同,因而所形成的时景场域和情境也不相同,由此形成关联性时景融合下的“时境”观念。而南宋临安时景社会意识的盛行,赏景要与天时、人事等相结合,表明了宋人一直生活在这种“情境”或“时境”之中,天人合一、天人感应的情境观念作为宋代时景审美的哲学基础,共同推动了时景在那个时代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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